【导读】李商隐(约812年或813年~约858年),汉族,字义山,号玉溪生。晚唐著名诗人。和杜牧合称“小李杜”,与温庭筠合称为“温李”。其诗构思新奇,风格浓丽,尤其是一些爱情诗写得缠绵悱恻,为人传诵。因处于牛李党争的夹缝之中,一生很不得志。
【简介】
这是一首感情深挚、缠绵委婉、咏叹忠贞爱情的诗篇。诗人情真意切而又含蓄蕴藉地写出了浓郁的离别之恨和缠绵的相思之苦。“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体现了爱情的坚贞,意境新奇,诗味隽永,已成千古传诵的名句。
李商隐《无题》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
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译文
聚首多么不易,离别更是难舍难分;
暮春作别,恰似东风力尽百花凋残。
春蚕至死,它才把所有的丝儿吐尽;
红烛自焚殆尽,满腔热泪方才涸干。
清晨对镜晓妆,唯恐如云双鬓改色;
夜阑对月自吟,该会觉得太过凄惨。
蓬莱仙境距离这里,没有多少路程,
殷勤的青鸟信使,多劳您为我探看。
【注释】
无题:唐代以来,有的诗人不愿意标出能够表示主题的题目时,常用“无题”作诗的标题。
东风:春风
残:凋零
丝方尽:丝,与“思”是谐音字,“丝方尽”意思是除非死了,思念才会结束。
蜡炬:蜡烛。蜡烛燃烧时流下的蜡油称烛泪
泪:指燃烧时的蜡烛油,这里取双关义,指相思的眼泪。
镜:早晨梳妆照镜子;
但:只
云鬓:女子多而美的头发,这里比喻青春年华。
夜吟:夜晚吟诗
蓬山:蓬莱山,传说中海上仙山,比喻被怀念者住的地方。
青鸟:神话中为西王母传递音讯的信使,有意为情人传递消息。
殷勤:情谊深厚。
看:探望。
【译文】
见面的机会真是难得,分别时也难舍难分,况且又兼东风将收的暮春天气,百花残谢,更加使人伤感。
春蚕结茧到死时丝才吐完,蜡烛要燃完成灰时像泪一样的蜡油才能滴干。
女方早晨妆扮照镜,只担忧丰盛如云,乌黑的鬓发改变颜色,青春的容颜消失。男子晚上长吟不寐,必然感到冷月侵人。
对方的住处从这里去没有多远,却无路可通,可望而不可及。希望有青鸟一样的使者殷勤地为我去探看情人,来往传递消息。
【赏析一】
这是诗人以“无题”为题目的许多诗歌中最有名的一首寄情诗。本诗也许还有别的寓意,但作为爱情诗却是几无异议。
整首诗的内容围绕着第一句,尤其是“别亦难”三字展开。“东风”句点了时节,但更是对人的相思情状的比喻。因情的缠绵悱恻,人就像春末凋谢的春花那样没了生气。
三、四句是相互忠贞不渝、海誓山盟的写照。
五、六句则分别描述两人因不能相见而惆怅、怨虑,倍感清冷以至衰颜的情状。唯一可以盼望的是
七、八两句中的设想:但愿青鸟频频传递相思情。
【赏析二】
李商隐的七律无题,艺术上最成熟,最能代表其无题诗的独特艺术风貌。这首七律无题,内容是抒写青年女子爱情失意的幽怨,相思无望的苦闷,又采取女主人公深夜追思往事的方式,因此,女主人公的心理独白就构成了诗的主体。她的身世遭遇和爱情生活中某些具体情事就是通过追思回忆或隐或显地表现出来的。
这首诗侧重于抒写女主人公的身世遭遇之感,写法非常概括。一开头就撇开具体情事,从女主人公所处的环境氛围写起。层帷深垂,幽邃的居室笼罩着一片深夜的静寂。独处幽室的女主人公自思身世,辗转不眠,倍感静夜的漫长。这里尽管没有一笔正面抒写女主人公的心理状态,但通过这静寂孤清的环境气氛,读者几乎可以触摸到女(山根是什么?山根也叫鼻根,位于疾厄宫(年上、寿上)之上,在两眼之间,与眼同宽,属于心区。山根主要看一个人的心思、夫妻婚姻感情、父亲等。)主人公的内心世界,感觉到那帷幕深垂的居室中弥漫着一层无名的幽怨。
颔联进而写女主人公对自己爱情遇合的回顾。上句用巫山神女梦遇楚王事,下句用乐府《神弦歌·清溪小姑曲》:“小姑所居,独处无郎。”意思是说,追思往事,在爱情上尽管也象巫山神女那样,有过自己的幻想与追求,但到头来不过是做了一场幻梦而已;直到现在,还正像清溪小姑那样,独处无郎,终身无托。这一联虽然用了两个典故,却几乎让人感觉不到有用典的痕迹,真正达到了驱使故典如同己出的程度。特别是它虽然写得非常概括,却并不抽象,因为这两个典故各自所包含的神话传说本身就能引起读者的丰富想象与联想。两句中的“原”字、“本”字,颇见用意。前者暗示她在爱情上不仅有过追求,而且也曾有过短暂的遇合,但终究成了一场幻梦,所以说“原是梦”;后者则似乎暗示:尽管迄今仍然独居无郎,无所依托,但人们则对她颇有议论,所以说“本无郎”,其中似含有某种自己辩解的意味。不过,上面所说的这两层意思,都写得隐约不露,不细心揣摩体味是不容易发现的。
颈联从不幸的爱情经历转到不幸的身世遭遇。这一联用了两个比喻:说自己就象柔弱的菱枝,却偏遭风波的摧折;又象具有芬芳美质的桂叶,却无月露滋润使之飘香。这一联含意比较隐晦,似乎是暗示女主人公在生活中一方面受到恶势力的摧残,另一方面又得不到应有的同情与帮助。“不信”,是明知菱枝为弱质而偏加摧折,见“风波”之横暴;“谁教”,是本可滋润桂叶而竟不如此,见“月露”之无情。措辞婉转,而意极沉痛。
爱情遇合既同梦幻,身世遭逢又如此不幸,但女主人公并没有放弃爱情上的追求──“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即便相思全然无益,也不妨抱痴情而惆怅终身。在近乎幻灭的情况下仍然坚持不渝的追求,“相思”的铭心刻骨更是可想而知了。
中唐以来,以爱情、艳情为题材的诗歌逐渐增多。这类作品在共同特点是叙事的成份比较多,情节性比较强,人物、场景的描绘相当细致。李商隐的爱情诗却以抒情为主体,着力抒写主人公的主观感觉、心理活动,表现她(他)们丰富复杂的内心世界。而为了加强抒情的形象性、生动性,又往往要在诗中织入某些情节的片断,在抒情中融入一定的叙事成分。这就使诗的内容密度大大增加,形成短小的体制与丰富的内容之间的矛盾。为了克服这一矛盾,他不得不大大加强诗句之间的跳跃性,并且借助比喻、象征、联想等多种手法来加强诗的暗示性。这是他的爱情诗意脉不很明显、比较难读的一个重要原因。但也正因为这样,他的爱情诗往往具有蕴藉含蓄、意境深远、写情细腻的特点和优点,经得起反复咀嚼与玩索。
无题诗究竟有没有寄托,是一个复杂的问题。离开诗歌艺术形象的整体,抓住其中的片言只语,附会现实生活的某些具体人事,进行索隐猜谜式的解释,是完全违反艺术创作规律的。像冯浩那样,将《无题·凤尾香罗薄几重》中的“垂杨岸”解为“寓柳姓”(指诗人的幕主柳仲郢),将“西南”解为“蜀地”,从而把这首诗和《无题·凤尾香罗薄几重》说成是诗人“将赴东川,往别令狐,留宿,而有悲歌之作”,就是穿凿附会的典型。但这并不妨碍读者从诗歌形象的整体出发,联系诗人的身世遭遇和其他作品,区别不同情况,对其中的某些无题诗作这方面的探讨。这首着重写女主人公如梦似幻,无所依托,横遭摧折的凄苦身世,笔意空灵概括,意在言外,其中就可能寓含或渗透作者自己的身世之感。熟悉作者身世的读者不难从“神女”一联中体味出诗人在回顾往事时深慨辗转相依、终归空无的无限怅惘。“风波”一联,如单纯写女子遭际,显得不着边际;而从比兴寄托角度理解,反而易于意会。作者地位寒微,“内无强近,外乏因依”(《祭徐氏姊文》),仕途上不仅未遇有力援助,反遭朋党势力摧抑,故借菱枝遭风波摧折,桂叶无月露滋润致慨。他在一首托宫怨以寄慨的《深宫》诗中说:“狂飚不惜萝阴薄,清露偏知桂叶浓”,取譬与“风波”二句相似(不过“清露”句与“月露”句托意正相反而已),也可证“风波”二句确有寄托。何焯说这首无题“直露(自伤不遇)本意”,是比较符合实际的。不论这首无题诗有无寄托,它首先是成功的爱情诗。即使读者完全把它作为爱情诗来读,也并不减低其艺术价值。
创作背景
这首诗当作于唐宣宗大中五年(851)。李商隐原在徐州武宁军节度使卢弘止幕府任判官。大中五年春,卢弘止病死,李商隐便从徐州回长安。这时,牛僧孺一派当权,令狐楚之子令狐绹任宰相兼礼部尚书。
李商隐年轻时曾和令狐绹一起向他父亲学习讲究对偶铺陈词藻的骈文,开成二年(837)上京应考承令狐绹力荐而中进士第,李商隐和令狐绹之间的感情是很深的,后来因为李商隐到了王茂元幕府并成了他的女婿,被认为是李德裕党人而致疏远,仕途坎坷,特别是到了晚期,更是过着游幕生活。在卢弘止幕府从事不久,卢弘止便死去,李商隐又失去倚附,所以回京后便向令狐绹请求推荐,写了几首《无题》诗陈情。此诗就是其中之一。有人认为是写失恋后的绵绵情思的,这一说法也有道理,因为统篇是从一方思念另一方的爱情着眼。但从全诗看,是女方对男方的思念,因此这不是写诗人自己过去的失恋之事。再从当时的心境看,他刚刚失去工作,急需谋求一个新的职务,所以也少有写人家失恋的兴致。因此,有人不同意“失恋”说,而认为是向令狐绹陈情。
名家点评
宋代葛立方:李义山《无题诗》云:“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此又是一格。今效此体为俚语小词传于世者甚多,不足道也。(《韵语阳秋》)
明代谢榛:措词流丽,酷似六朝。(《四溟诗话》)
明末清初冯舒:第二句毕世接不出,次联犹之“彩凤”“灵犀”之句,入妙未入神。(《瀛奎律髓汇评》)
明末清初冯班:妙在首联。三四亦杨、刘语耳。(《瀛奎律髓汇评》)
明末清初叶矫然:李义山慧业高人,敖陶孙谓其诗“绮密瑰妍,要非适用”,此皮相耳。义山《无题》云:“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又“神女生涯原是梦,小姑居处本无郎。”其指点情痴处,拈花棒喝,殆兼有之。(《龙性堂诗话初集》)
明末清初王士祯:玉溪《无题》诸作,深情丽藻,千古无双,读之但觉魂摇心死,亦不能名言其所以佳也。(《唐贤小三昧集续集》)
清代陆次云:诗中比意从汉魏乐府中得来,遂为《无题》诸篇之冠。(《五朝诗善鸣集》)
清代查慎行:三四摹写“别亦难”,是何等风韵!(《初白庵诗评》)
清代张谦宜:情太浓,便不能自摄,入于淫纵,只看李义山“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之句便知。(《茧斋诗谈》)
清代胡以梅:此首玩通章,亦圭角太露,则词藻反为皮肤,而神髓另在内意矣。若竟作艳情解,近于怒张,非法之善也。细测其旨,盖有求于当路而不得耶?(《唐诗贯珠》)
清代陆昆曾:八句中真是千回万转。(《李义山诗解》)
清代何焯:“东风无力”,上无明主也。“百花残”,己且老至也。落句具屈子《远游》之思乎?(《瀛奎律髓汇评》)
清代屈复:三四进一步法。结用转笔有力。(《玉溪生诗意》)
清代程梦星:此诗似邂逅有力者,望其援引入朝,故不便明言,而属之无题也。起句言缱绻多情,次句言流光易去,三四言心情难已于仕进,五六言颜状亦觉其可怜,七八望其为王母青禽,庶得入蓬山之路也。(《重订李义山诗集笺注》)
清代赵臣瑗:泛读首句,疑是未别时语,及玩通首,皆是作别后追思语,乃知此句是倒文……呜呼!言情至此,真可以惊天地而泣鬼神,《玉台》《香奁》,其犹粪土哉!镂心刻骨之言(“春蚕到死”二句下)。(《山满楼笺注唐诗七言律》)
清代孙洙:一息尚存,志不少懈,可以言情,可以喻道。(《唐诗三百首》)
清代黄叔灿:首句七字屈曲,唯其相见难,故别更难。(《唐诗笺注》)
清代纪昀:感遇之作,易为激语。此云“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不为绝望之词,固诗人忠厚之旨也。但三四太纤近鄙,不足存耳。(《玉溪生诗说》)
清代梅成栋:镂心刻骨之词。千秋情语,无出其右。(《精选七律耐吟集》)
作者简介
李商隐(约813—约858),唐代诗人。字义山,号玉溪生。怀州河内(今河南沁阳)人。开成进士。曾任县尉、秘书郎和东川节度使判官等职。因受牛李党争影响,被人排挤,潦倒终身。
所作咏史诗多托古以讽时政,无题诗很有名。擅长律绝,富于文采,构思精密,情致婉曲,具有独特风格。然有用典太多,意旨隐晦之病。与温庭筠合称“温李”,与杜牧并称“小李杜”。有《李义山诗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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